回到酒店，我又坐回电脑前。
一边整理采访的文稿，一边等待李杰的回复。
手机“叮咚”一声，我看过去，是周月。
“楼下大厅，出来聊聊。”
我走出电梯，就看到周月在咖啡吧的沙发上坐着。
她对面是似乎坐着一个女人，蓬松的卷发炸成低马尾，两人正在说着什么。
“你来了。”周月见我过来，站起身介绍，“这就是我和你说的许阳，许阳，这是心理咨询师，苏柔。”
听到名字的时候，我只是心头微颤。
可看到女人转过身的那一刻，看到他的脸，我像是被定住了，站在原地。
“好久不见。”
苏柔朝我伸出手。
“苏小姐，你们认识？”
见我反应奇怪，周月意识到我们之间有些不寻常。
“他是我前夫。”
说出这句话的时候，苏柔平静的像是在说今天天气很好一样。
周月的表情顿时有些尴尬，在社交场合一向如鱼得水的她也难得不知道该说什么。
“这没什么的，我们现在只是医生和患者的身份。”
苏柔依旧自然优雅，自顾自坐了下来。
“诱发幻觉的因素有很多，你还记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这个状况的？”
苏柔拿出平板，根据我的回答在上面写写画画。
“五年前。”
我说。
“7月底左右。”
周月早在苏柔问第一个问题的时候就起身离开，给我们留下隐私探讨的空间。
听到这个答案，苏柔的笔尖停滞一瞬。
“许阳，我......”
“与你无关，是我自己那个时候经历失业父母又失踪，压力太大了。”
怕她多想，我赶忙解释。
“抱歉。”苏柔担忧地看了我一眼。
被前妻可怜的滋味......真的有点不好受。
我无所谓地耸耸肩，“没事，我们的目的本来就是查清我的病因，你继续问吧。”
“真的没关系吗？”
苏柔得体的微笑有些崩裂，“许阳，当时你一声不吭要离婚，无论我怎么问你都不说明原因。今天我作为一个陌生人，才知道你当时发生了那么多事。”
“你有把我当成一个妻子过吗？”
“对不起......”
只有这句话，只能这么说。
苏柔显然也习惯了我这副模样，人来人往的场合，她比我更注重体面，三两下收拾好情绪，继续公事公办地问着问题。
双方配合默契，不到半小时就结束了咨询。
苏柔示意周月过来，自己则收拾东西准备离开。
“他不太会说话，但人真的挺不错的，周小姐，你男朋友的结果和治疗办法我会发给你，为了避嫌，后续还是让我同事来接手吧。”苏柔一口气说了一长串，周月显然有些懵。
“啊，不对。苏医生你误会了，我们其实......”
周月正想解释，门口却走进来一队旅游团挡住了路，等人走完，苏柔早已不见踪影。
“你怎么不解释？”周月奇怪地看了我一眼，“算了，你们之间的事，我不参与。”
“那我的病例怎么办？”
我问。
“我把她推给你，你自己想办法。”
周月一副嫌我麻烦的样子，接了个电话，转身走出大门。
回到房间，我停在苏柔的名片上，迟迟没有点下添加。
这时李杰的电话打了进来。
“你从哪拿到的这些资料？”
李杰问，语气难得有情绪起伏。
“你知道这是什么吗？”
“什么？”
我问。
在长达一个多小时的电话里，我知道了李杰挖出来的有关化学厂的真相。
三十年前，一个高考失利的年轻人离开钦江，选择去外地打拼。他化名黑豹，为了挣钱，擦着法律的边缘做着卖命的活，由于他狠心果断，势力渐渐庞大，据说在东南亚也有贸易往来。
等到黑豹衣锦还乡，摇身一变成了当地炙手可热的投资人。
当时的钦江正在大力扶持本地产业，黑豹提出因地制宜创办化学厂的想法，得到了所有人的赞成。
在各种资源的倾斜下，钦江化学厂成为当地数一数二的龙头企业，年轻人以在当化学厂的员工为荣，各种福利待遇拿到手软。
奇怪的是，化学厂女工限制年龄，包吃包住，只招收18-25岁的年轻女性，甚至大部分出身福利院，这一苛刻条件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。
面对质疑，黑豹的解释也合情合理——年轻女孩心细周到，做数据工作最合适。
至于出身孤儿院，岗位本身就是公益性质，算是一种回馈社会的方式。
报名的人趋之若鹜，甚至有人为了岗位伪造证明。
可奇怪的事情也在同一时间发生，工厂值班人员在夜间听到女性哭声，传出了闹鬼的新闻。
半年内，两个女孩接连在厂房跳楼。
这事被压了下来，两个女孩本身就是孤儿，被黑豹以工作压力大的原因掩盖过去。
股东朱船经常住在厂里，某一天见员工陈虎因家庭琐事借酒消愁，邀请他“放松放松”。
陈虎跟着朱船来到库房，才发现化学厂的真面目。
白天在办公室光鲜亮丽的女工们，被各自绑在不同隔间，有的目光呆滞，有的瑟瑟发抖，更多的是在麻木承受。
陈虎大吃一惊，他是个普通人，虽然脾气不好，但本能告诉他这件事不对，急忙就想要拒绝。
朱船为了保证秘密不被外传，拿陈虎的孩子做威胁，陈虎只能答应。
久而久之，陈虎被朱船的钱色攻势腐蚀，成为邪恶势力的帮凶。作为奖励，朱船从女孩中选了一个大学生嫁给陈虎。
就是失踪的李云。
李云沉默寡言，很快陈虎就对她失去兴趣，继续跟着朱船流连酒色。
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，朱船死了，再后来，化学厂被迫关停，陈虎坠楼，李云和婆婆孩子一起失踪。
整合全部的信息后，我震惊地说不出话来。
表面欣欣向荣的本地大厂，背后竟然是在一座魔窟。
幸好化学厂关停了，不然那些女孩，还要遭受多少折磨？
李杰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考，更让我背后发凉。
“奇怪的是，这个名单里，也有朱船女儿的名字，朱莹。”